现代南风知我意

医院订阅哦!南风知我意文/火灵狐南风知我意。十年如梭,不如也让它随这大雪,随他去。01.1.十岁那年的除夕,谢蘅初识沈知南。那夜的多伦多飘起大雪。就在那个雪夜,谢蘅救了一只会咬她的小狼崽子。唐人街的沈园是最富盛名的中餐馆。沈知南被装进麻袋扛进沈园时,谢蘅刚刚饮下一盅雪梨汤,趴在窗台伸手捞住一片雪花,寒风里她呛咳一声,手中的雪花飘扬落下,落到楼下那个小小却奋力挣扎的身影上。谢蘅愣了愣,鬼使神差地下了楼,顺着雪地里的脚印跟进了大屋。大屋是沈氏一族商议要事的地方。平日老爷子再娇纵谢蘅,也不许她随意进出大屋。所以她只敢躲在门外偷听,听见几个舅舅争执。粗犷嗓子是四舅:“我看把人交出去得了!犯不着为这小崽子得罪那帮香港人!”三舅叱一声笑起来:“老四你去年在人家地盘上撒野的时候倒很威风,这会儿自家门口怎么反倒没志气啦?”“他娘的!你今天救个老朋友的崽子,明天再扛个老情人的闺女回来,你当沈园是托儿所啊?你再瞧瞧你跟你那好朋友干的好事!那张画的主意都敢打,这下好,他一家子被灭门了,你替他拉扯大儿子啊?”大舅舅急忙打圆场:“四弟消气,老三也就一时技痒,又没真的动手,再说谁知道那帮人赶尽杀绝,连个小孩都不放过……”“罢了罢了,我也不管,就把小崽子提溜出去交了吧,或杀或剐,反正没咱沈园的事。”四舅说到杀字时,谢蘅发现门边动了动。透过门缝望去,似乎有个物体在拼命挣扎。她悄悄推开门,一步步爬过去,爬到距离那个物体几步开外时,它忽然安静下来。谢蘅吓一跳,靠前想要摸它,但手悬在半空踟蹰了一下。于是爬着绕了它一圈,伸出食指轻轻捅了捅。那个东西哼了一声,又不动了。谢蘅越发好奇,索性坐近,左拍拍右捏捏,玩了一通后,她看着绑住袋口的绳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一拉。沈知南永生都将记住那张好似花冠安琪儿般的面孔。她穿一件中式小袄,肌肤晶莹近乎透明,乌黑的额发下是乌黑的瞳仁。她诧然望着他,手里还拽着一截麻花绳。谢蘅永生也都将记住那双冰森阴冷得好似寒冬的眼睛。少年的脸棱角分明,几处血痕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昏暗灯光下他注视着她,目不转睛却看不出一丝一毫感情。谢蘅魔怔了,伸手将缚在他嘴上的布带解开——随即,谢蘅撕心裂肺哭叫起来!大屋里的众人闻声冲出时,沈知南已将谢蘅的小手狠狠咬住,齿印分明,血珠涔涔。老四是个急性子,当即抱起谢蘅就要挣脱,不料沈知南咬得更紧,谢蘅吃痛,哭得更加凄厉可怜。老三气得一脚踢中沈知南肋骨,可他只哼了一声,巍然不动。几个成年人,还都是练过的,竟然拿一个小男孩没辙,沈老爷子急得抡拐杖打人。慌乱间谢蘅凄然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语惊醒梦中人。还在与众人厮打的沈知南登时愣住,松口。不料身后一樽一人余高的古董花瓶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砸向谢蘅。众人惊呼,还没反应过来,花瓶已倒地,一声巨响,遍地碎片。沈老爷子心道完了,眼前一黑勉强挺住,徐徐睁眼,却只见方才还你死我活的沈知南于电光火石间挺身而出,将谢蘅死死护在身下。谢蘅抽泣,挥了挥受伤的小手,说:“痛。”又挣扎了一下,推了推身上头破血流的沈知南,说:“重。”沈老爷子看了一眼被砸得不省人事的沈知南,叹口气:“孽障啊,留下他吧。”沈知南就这样留在了沈园。02.十二岁那年,最受外公宠爱的谢蘅被罚抄一百遍《西洲曲》。起因是沈知南这个名字。沈知南原来不叫沈知南,也不姓沈。不过他却是沈老爷子最得意的门生——沈家祖上靠的是妙手空空起家,但神偷的名头再响亮,到底不光彩。最后索性避隐国外,只是一手技艺仍然代代相传。沈家几位舅舅倒是有心,可惜资质平庸。谢蘅与几位表兄倒有资质,可惜吃不了苦。一次老爷子高兴,教谢蘅转刀片,她兴致勃勃玩了一会儿,割破手,哭了三天。老爷子一面气得胡子乱翘,一面越发觉得那个半途捡来的沈知南孺子可教。“沉稳而不失缜密,又及宠辱不惊,知南是可造之材。”虽身在国外,老爷子却爱掉书袋。只不过在谢蘅的眼里,沈知南的沉稳是在她恶作剧地把小蛇偷偷放进他被子里后,沉稳地将蛇拎出来,再计划缜密地放进她的被子里,待她被吓得呜哇乱叫时,他将她反锁在屋里任她哭喊救命,自己淡定坐在外面守着门翻着书,果然宠辱不惊。谢蘅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几乎翻烂《孙子兵法》,誓死剿灭沈知南。终于被她赢了一次。那年中秋老三兴起,做了道乳酿鱼。沈知南也吃得兴起,比划着筷子就跟老三聊起葫芦鸡、炒腰丝,正在眉飞色舞时,谢蘅插了一句:“这些菜都是哪里的,我没听说过。”沈知南不以为意,答道:“都是我家那边的。家常菜。”这时谢蘅笑吟吟地问:“你家?你家在哪里?你还有家吗?”几句话字字直戳人心,恶毒至极。果然逼得沈知南放下筷子,抬起眼,直直盯着谢蘅,一双瞳仁沉了又沉,似要拍案离去,又强忍下来。提起筷子扒一口饭,再不出声。谢蘅原本还面有得色,见此情形再也笑不出来,她讪讪看着沈知南,有些不知所措。一桌子大人一时也都无言。沈老爷子将谢蘅叫进书房,丢下笔墨宣纸,随手翻出一首诗,令她抄够一百遍后才准吃饭。谢蘅从未受此屈辱,又后悔又内疚又生气,五味杂陈,抄到“南风知我意”时,不知为何,心头刺痛,哇一声放声大哭。那夜星空璀璨,秋风凉爽,谢蘅却饿着肚子抄诗,一面抽泣一面用小手抹眼泪。也不见舅舅表兄们前来关心,可见外公这次果真生气,于是越发惊恐难过,又哭了一会儿,累到趴在案上沉沉睡去。谢蘅是被一阵温热的香气弄醒的。揉着眼睛坐起来时,不知何时身上已披上一张薄毯。旁边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面条,上面撒满她谢大小姐深恶痛绝的葱花。旁边的旁边则坐着她谢大小姐最深恶痛绝的沈知南。还是那副沉稳缜密宠辱不惊的样子,悬着笔,正在帮她一字一字罚抄。谢蘅挑了半天葱花,发现葱花下面还一层她最讨厌的西红柿,不禁悲从中来,抽抽嗒嗒道:“还有六十一遍没抄完。”沈知南头也不抬,答道:“我知道。”谢蘅吃了一口面,哽咽着:“我不是存心要说你的。”沈知南说:“嗯。”谢蘅又喝了一口汤,抽泣着:“我爸爸名字里有一个知字,我妈妈名字里有一个南字。”沈知南的手停了一下,抬起眼。谢蘅却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碗面,黯然道:“他们都不在了。其实我和你一样。”沈知南垂下眼睑,默然抄着。半晌,他说:“以后吃东西别老挑葱。”谢蘅皱眉:“我讨厌葱……”话音未落他就打断她:“那你讨厌我吗?”谢蘅从未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她,更不曾被他这样直接、炽热、强硬地注视着。她愣怔,过了许久支支吾吾道:“不、不敢讨厌……”“你喜欢吃什么?”沈知南又低下头抄写。“啊?”谢蘅哭够了,吃饱了,气也消了。“你早先说的那个葫芦鸡听起来不错……”话到一半沈知南突然抬头瞥了她一眼,她一惊,正想怎么换台词,沈知南却忽然十分愉悦地说:“明天做给你吃。”于是好不容易得到外公宽恕的谢蘅,第二天又哭得撕心裂肺。不为其它,只为沈知南竟然把她辛辛苦苦养了三个月的小黄鸡叽叽给宰了,做成一盘乱七八糟疑似黑暗料理的不明物体,献宝似的端到她面前,一脸温情邀她吃葫芦鸡。丁大小姐悲愤之余,将一叠《西洲曲》撕得粉碎,砸在沈知南脸上,哭着跑走。沈知南俯身捡起一张,将那纸整平,看上面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南风知我意。他苦笑,看被她撕碎的纸片与枫叶在秋风中纷飞,好像一种宿命的无奈与叹息。南风知我意,却不知在她望向他的第一眼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已不算枉过03.谢蘅十四岁的时候,收到人生第一束玫瑰。而与此同时,沈知南接下人生的第一个委托。委托者是一位妙龄女子。她请沈园为她盗取一札旧日书信。沈老爷子不问江湖事已久,但听到书信主人的名字时,眼皮子还是跳了跳。沈老大最识趣,见状立刻婉拒,说沈园退隐多年金盆洗手云云。委托人也有气节,当即起身颔首,不再纠缠。只有谢蘅童言无忌,多嘴问道:“那些书信的主人是不是你曾经的恋人?”名唤阿黛拉的委托人先是惊骇,继而微笑:“你是如何猜到的?”“没有人会无端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写信,还写了一札那么多。”阿黛拉笑问:“然后呢?你觉得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怎样?”谢蘅顿时来了兴致:“当时你喜欢他,给他写了许多情书,而今想起只觉得荒谬可笑,所以想拿回来?”一直坐在一旁翻书的沈知南抬头,看了谢蘅一眼。这时阿黛拉已经说:“告辞。”谢蘅意犹未尽,望住她的背影喃喃道:“我猜错了吗?”大舅咳了一声道:“阿蘅你作业写完没有?”沈老爷子瞥一眼沈知南:“知南,你别跟着阿蘅胡闹。”谢蘅莫名其妙:“外公,我今天没胡闹,我连胡闹的计划都还没想好呢!”沈知南忍不住笑,沈老爷子气结,沉脸:“总之你别多事。”看着两个长辈走远,沈知南忽然回头问:“你好像很想知道阿黛拉的信里写了什么?”谢蘅白眼之,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想帮她。”“可怜?”沈知南挑眉。“那个男人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还成天在媒体高调晒幸福说这是他唯一真爱,那阿黛拉算什么?她跟他之前那段等于肉包子打狗吗?”谢蘅的中文没有沈知南好,经常有些让他哭笑不得的比喻,比如这个肉包子打狗。“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知南淡淡道。谢蘅握拳:“可我就见不得这种人,他凭什么把别人的感情当笑话?白吃完肉包子还在那边装没吃过!咦,沈知南你要出门?”沈知南淡然道:“嗯,去找肉包子。”阿黛拉的前男友出身于外交世家,长袖善舞,在黑白两道都声名赫赫,更难得个人形象健康,不是现身公益场合就是对着镜头深情款款说自己对未婚妻此生不渝。沈园绿林做派,可以劫富济贫,却从不管别人的家务事。所以在沈知南研究外交官住所路线图时,谢蘅破天荒拿了一只橘子,坐到他旁边,专心致志剥皮。沈知南皱眉:“谢蘅你做什么?”“剥橘子给你吃。”谢蘅忙得连头都没空抬。“为什么?”“犒劳你。”“不,我是说,为什么是橘子?”还是一颗完全没有成熟的青橘子!“物以稀为贵啊。我特地问了三舅舅什么东西是这个季节买不到的。他说橘子。”好不容易剥开,谢蘅很兴奋地把橘子塞到沈知南面前。“吃吧吃吧,别客气!”沈知南轻轻挡开橘子,然后温柔地,深情地问:“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买不到橘子?来,尝一下。”说着掰一瓣递给谢蘅。谢蘅受宠若惊,咬一口,哇一声吐出来:“好酸!”沈知南无语,摇头,随口问:“你上哪儿找的橘子?”“威廉家里摘的。”沈知南画路线图的手停了一下。“威廉是谁?”“你见过,就是上次送我回家的那个混血儿学长,他家有个果园……”沈知南打断她:“他请你去他家?”谢蘅不以为意:“……还有种花,他送我一大捧玫瑰——哎!”话没说话,她就被沈知南一把拎起来丢出去,然后砰一声关门。谢蘅气急败坏:“沈知南你也太奇怪了,我好心请你吃橘子你赶我出来,你你你!我我我,我肉包子打狗了我!”谢大小姐越想越气,决定找外公评理。走到花园,看见三表哥沈浪一脸陶醉地仰望楼上沈知南房间的窗户。谢蘅没好气:“沈浪你在干吗?”沈浪乐道:“知南身手越发矫健,刚刚他那一招破窗而出、从天而降真是帅呆酷毙。不行,我得跟他学学,回头迷死一堆妹子!”谢蘅白了他一眼,走到后院,看见二表哥沈柯一脸陶醉望着酱菜缸,谢蘅奇道:“沈柯你在干吗?”沈柯叹道:“原来知南这么有创新精神,居然做起玫瑰花酱菜,不行,我得劝他报物理系跟我一起走上科研道路!”谢蘅莫名其妙,再往前走,遇到大表哥沈岩正一脸陶醉扫着地。谢蘅劈头就问:“沈知南来过?”沈岩赞道:“刚走,问我花在哪里。问完把家里所有鲜花、塑料花,连厨房的花菜都不放过,全部剁碎丢进后院酱缸。知南刀法大有长进,砍起花菜那叫一个落叶缤纷,不行,我得跟爷爷说别再烦我,沈家传人还是留给知南吧!”谢蘅这才注意到威廉送她的那捧玫瑰已经七零八落,只剩几根枝桠。奇的是她竟然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呆了一会儿她问沈岩:“为什么他要把威廉送我的花丢掉?”沈岩答非所问:“你吃橘子了?”“嗯。”“什么味道?”谢蘅皱眉:“酸,酸死了。”沈岩拍拍她的肩:“对,沈知南也酸,那玫瑰花快把他酸死了。”三日后的凌晨,沈知南亲手将盗得的书信放在阿黛拉面前。阿黛拉面有诧色,旋即恢复,致谢,望见在旁的谢蘅,像是想起什么,她温声道:“你愿不愿意做这些书信最后的读者?”谢蘅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她看一眼沈知南,他点头默许。谢蘅从未见过如此深厚却卑微的奢望。那是一个因为倾心而低微到尘埃里的男人。他向她细细讲述自己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悸动,他甚至记得第一次相遇时她身后每一朵花的颜色。他们一共试过十九次,十九次的谋划,谋划着远走高飞。他们也失败了十九次,直到最后她说出了我不爱你。她以为这样可以让他就此作罢,却不想他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在公众面前演戏,私下仍然珍藏两人的书信。阿黛拉轻轻说:“我想他放下一切,从此开心。”所以她执意毁掉两个人的曾经。谢蘅忍不住问:“可你觉得他开心得起来?”阿黛拉将书信付之一炬,语气坚定:“我愿为此不择手段,哪怕让他误会,继而恨我、怨我一生。”谢蘅仍是不解:“为什么?”火光中的阿黛拉目光逐渐柔和,她望向沈知南:“我想你的这位朋友也许知道答案。”天色渐亮,晨风微凉。沈知南与谢蘅一前一后走在湖畔。忽然他停步,转身,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也没说什么,似乎早已习惯成自然。谢蘅也习惯地紧了紧外衣,抬头问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刹那,一束阳光突然冲破云层,天光乍泄,似有一股力量推开层层云海,那光芒壮阔浩渺,与湖面交相辉映,静谧而又庄严。他们的身影,一高一低,倒映在湖光与云海里。沈知南低头,对着那双光亮犹盛晨曦的双眼,静静地说:“因为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得到回报。”04.还是在谢蘅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对沈知南动手。然而可以轻易放倒几条大汉的沈知南却意外战败。沈浪为此痛心疾首:知南你丢尽我们帅哥界的脸。沈柯经过周密演算后表示:这不科学。沈岩拍拍表妹的肩:阿蘅妹妹,沈家就交给你了!谢蘅收拾沈知南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他偷她的东西。有很长一段时间,谢蘅以为自己被贼盯上了。首先是学长送她的古董音乐盒,谢蘅带回家,拿到外公跟前玩了一会儿,再想起来时却怎么也找不见。好在她对音乐盒兴趣不大,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接着是一只风筝。这件礼物来自一位英日混血的英俊小生。混血儿几分用心几分用情更兼有几分风情。不但亲手做了风筝,还誊了一叠纸鸢的古诗赠予谢蘅。当然,诗,谢蘅是看不懂的,但是风筝,她还是很喜欢的。跟混血儿玩了一天,谢蘅拖着风筝回家,兴高采烈,丝毫没有注意到沈知南的脸已经变得比墨还黑。于是次日,谢蘅心爱的风筝就神秘失踪了。把三个表兄的房间翻遍后,谢蘅发现沈知南靠在门口,好整以暇:“我的房间,搜吗?”谢蘅仔细打量沈知南那张虽然很好看但一看就是坏人的脸,顺便回想了一下自己被他恶整的悲惨历史,果断摇头:“不要!”谢蘅逃得十分狼狈,沈知南笑得十分得意。最后一次谢蘅丢的东西,几乎惊动整个黑道。吴家在南美威名赫赫,一家子都很粗犷的吴家小少爷偏偏有颗一点都不粗犷还很幼稚的童心。幼稚的吴少殷勤万分,送了一只金刚鹦鹉给他心爱的阿蘅妹妹,还费尽心思教会鹦鹉说话。只是吴家手下亮出礼物,鹦鹉喊出“阿蘅我想你”的时候,沈知南当场喷出一口茶水,然后黑着脸问了一句:“你家少爷最近骨头痒吗?”谢蘅对那只体型庞大、色彩艳丽的鹦鹉充满兴趣,还给它取了名字叫面瘫。沈浪得知鹦鹉的名字时候,也当场喷出一口茶水,然后瞥了一眼整张脸都快结成冰的沈知南,点头赞道:“贴切、贴切!”每个清晨面瘫总是欢快地高喊:阿蘅,我想你、我想你。喊到沈老爷子都表示很肉麻、真想抽死吴家那小子。不过谢蘅很爱面瘫,成天守着面瘫教它说话,“说,沈知南是个笨蛋。”面瘫瞪了瞪眼,表示不解。“说,沈知南是个坏蛋。”面瘫歪了歪小脑袋,还是不懂。“说,阿蘅最讨厌沈知南。”面瘫直接放弃,低头捡果子吃。饶是如此,谢蘅还是教得津津有味。只是一日清早醒来,谢蘅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转头看一眼窗台,她纵声尖叫。沈园的谢大小姐爱哭而且很能哭,这已是黑白两道公开的秘密。但是听说谢蘅因为鹦鹉不见了而痛哭三天、并且可以哭声不止连续哭三个小时,远在南美的吴老大还是在心里暗暗叹服了一下。本来他是不想管这闲事的,只不过他的宝贝儿子听到鹦鹉不见、阿蘅在哭的消息后,二话不说扛了把冲锋枪就要飞去沈园灭了偷鹦鹉的小贼。吴老大一边拉住儿子一边跟沈老爷子商量:“要不我再叫人送一只给阿蘅?”岂料谢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要!我只要面瘫!”沈浪听见笑了一下,踢了踢沈知南:“哎,她说她只要你。”沈知南素来不喜欢吊儿郎当的沈浪,不过方才那句话似乎很对他胃口,因为他居然破天荒跟沈浪认真说话:“上次你说要学那招破窗而出、从天而降的绝技,找个时间,我教你。谢蘅眼睛都哭肿了,趴在床上打着嗝抽泣。忽然有只手替她盖上薄毯,她回头,见是沈知南,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脸,她就悲从中来,呜一声又开始泫然欲涕。沈知南微怒:“你就那么喜欢那只鸟?”“它会说话!”沈知南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子也会说话。“你喜欢什么?”过了半晌,沈知南沉声问。谢蘅这才抬头看他,一脸狐疑与不解。沈知南又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谢蘅想了想:“……面瘫……”沈知南不耐烦打断:“除了这个!”谢蘅试探道:“风筝可以吗?”话音未落,沈知南直接臭脸。谢蘅还没反应过来风筝怎么也得罪了沈知南,但见状还是吓得改口:“那、那就这个好了!”她随手指了指沈知南手腕上的血紫檀佛珠。沈知南家中突变,父母皆为枪手所杀,他被仇家绑架,又被中途劫走,直到最后进了沈园,手中只攥着这一串家传佛珠,这是他过去生命唯一的印证。谢蘅话一出口就已后悔,不料沈知南二话不说,褪下佛珠,放在她手边。谢蘅呆怔。沈知南似乎心情很好,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她:“天气预报是不是说后天有风?”谢蘅张了张嘴:“啊?”沈知南正色:“其实放风筝挺好,多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省得你老咳嗽。”谢蘅在心里说你还要脸吗沈知南。沈知南想了想又说:“那只鸟不错。嗓门够大,跟公鸡打鸣似的,正好当闹钟用。”说完沈知南正义凛然、心情舒畅地飘走。次日,沈园全家老小都被一阵“阿蘅我想你”的大喊吵醒。面瘫肥了一整圈,喊起阿蘅时格外深情卖力。不翼而飞的风筝和音乐盒也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谢蘅门前。谢蘅想了想,直接走到沈知南跟前,一通小擒拿手、过肩摔使得如行云流水,放倒沈知南后她拍拍手,头也不回走掉。沈知南从地上爬起来时,沈氏三兄弟非常鄙夷地望着他。沈浪一言以蔽之:“沈知南你的节操呢?”沈柯替他回答:“他的节操被狗吃了。”沈岩一针见血:“我觉得以后哪个男人敢多看阿蘅一眼,那个倒霉的男人一定也会无故失踪。”只有沈知南老神在在,毫无羞愧:“面瘫现在会说两句话了。”三兄弟奇道:“第二句是什么?”沈知南丢了一把坚果,面瘫兴奋地扑棱了一下翅膀,扯着嗓子响亮道:“面瘫——喜欢阿蘅!”05.沈知南十八岁时已正式代管沈园的部分事务。那时谢蘅只有十六岁,依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唯一学乖的就是在跟小男生眉来眼去以及私相授受这件事上,她端庄得一塌糊涂。就连跟她玩得最好的吴家小少爷登门拜访,她都能在吴少炽热的注视下,眼观鼻鼻观心,只差没举个牌子说贫尼已斩断情丝看破红尘。吴少一颗少男心哗啦碎了一地,沈知南的脸却和蔼得几乎可以拧出水,吴老大品着茶叹道原来阿蘅如此大家闺秀,沈老爷子闻言立刻被茶呛到边咳边说哪里哪里,余光顺便扫了扫沈知南的脸。吴老大亲自造访,为的是一幅画。报出画名时,老爷子与沈知南不约而同抬头,四目相对。老爷子装糊涂,只是点点头,唔了一声道:“国宝啊。”吴老大言简意赅。画的下落一直扑朔迷离,而今被他查明。那个人就在巴西。吴家势力加上沈园高手,可以说是手到擒来。沈老爷子不住点头,听到最后叹了一句:“东西是好东西,不过这人年纪大了,就想着怎么吃好、睡好,不爱操心。”吴老大闻弦歌而知其意,只是笑。笑完了问:“少当家的意思呢?”这个称呼非比寻常,也大胆得有些出乎意料。沈知南当即回答:“沈园的事,爷爷做主。”吴老大却是追问:“少当家小时候见过那个人。听闻他左手擅枪,右手擅刀。贴身的那把作战军用刀举世不足百把。”说着抬手,身后立刻有人恭恭敬敬端着盘子上前。吴老大掀开绒布,冷静如沈知南只看了一眼,竟忍不住蹭一下站起来,十指紧握,指尖掐入掌心。就是这把刀!它从他父亲的前胸贯入,不知是错觉还是那刀势太过凶狠霸道,那种刀锋割裂肌理,刀刃挫短人骨的诡异声响犹然在侧。沈知南闭上眼,再缓缓睁开时,十指已渐渐松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他镇定道:“如今我姓沈。”言下之意是既往不咎,哪怕血海深仇。沈老爷子端起茶吹着热气,眼中尽是赞许。吴老大伸出大拇指:“佩服!”也不知他是佩服沈老爷子慧眼识人,还是佩服沈知南胸有乾坤。但几天后,吴老大觉得应该佩服自己的宝贝儿子。回去后思来想去,吴老大想出一条妙计。这条妙计就是,绑了谢蘅。一来可以拿她当人质逼沈园合作,二来顺带一解吴少相思之苦,简直一箭双雕。吴家在做抓人这件事上效率奇高。三下五除二就把谢蘅绑了过来。一切都按着吴老大的计划走:据说勒索信送到沈园后,沈知南当场拍碎一张桌子。唯一的败笔就是情种吴少。他第一反应居然是一脚踢翻自己人,然后惊呼“阿蘅你没事吧”。吴老大为此捶着墙欲哭无泪,心里说儿子啊你作为黑道未来之星,难道不是应该扑上去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吗?痴情的吴少被谢蘅杏眼一瞪,忙不迭松绑,然后拿出纸笔认真记录“阿蘅喜欢什么”。谢蘅吃了点心,喝了咖啡,布置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礼物清单给吴少,两人谈得其乐也融融。最后吴少提议月下垂钓,谢蘅玩心顿起欣然同意。于是一个歹徒,一个肉票,并排坐在游艇边施施然钓起鱼来。谢蘅不知道就在她跟吴少打赌钓几条鱼的时候,沈知南已悄悄潜入吴家基地,并将那把军刀拿在手里。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原来这样嗜血。他觉得有点悲哀,又无法抑制骨子里燃烧的那股兴奋,到最后他觉得这其实很可笑。他曾目睹双亲双双倒在这把刀下。他记得当年的那个人,就用这把刀的刀尖抬起他的脸,有些诧异:“你没哭?”沈知南确实没有哭。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他只是专注地望着那个人的每一个姿势,然后是地上鲜血蔓延的姿态。直到后来午夜梦醒,他都依然无法忘怀——忘不掉的不是仇恨,而偏偏是那把刀和那个人。也许每一个冷血的人,其实都大致如此。情,可深若深海,亦可淡如浮云。譬如那个人,他执着于杀手这样的身份,近乎痴迷。沈知南自认与那个人殊途,但却殊途同归。无法消除的戾气,占有与破坏的欲望,还有怎么都戒不掉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谢蘅,这一切的一切交织成为一股不可磨灭的执念,让沈知南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个灭门仇人的身上找到了归宿,那种宿命的归宿——尽管他说,我只是来找谢蘅。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尤其当吴老大对刀锋戏谑道:“阿蘅?我想她这会儿应该成了我老吴家儿媳妇啦。”沈知南脑中闪过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时,那把刀已没入吴老大的胸口。吴老大错愕低头,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知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代枭雄吴老大最后轻轻地说,好像一个长辈对晚辈最后的叮咛。沈知南望着手上温热黏稠的血,有些出神。直到脚步声尖叫声打骂声交杂混乱时,他才跃身而出。沈园的人胜在身手敏捷,几十名打手竟拿他无奈何。一直冲到岸边,沈知南一个鹞子翻身,飞身跃上游艇,猛然愣住。让他心急如焚、朝思暮想的谢蘅完好无缺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尾小鱼。夜色如醉,月光皎洁,晚风徐徐里沈知南闭上眼,彼时他已知道,此生此世他们二人,将从此与这宁静月色,这安稳岁月,彻底作别。谢蘅第一眼见到浑身血迹的沈知南,竟没有反应过来。吴少也愣怔,半晌开口:“知南,你受伤了?”谢蘅这才踉跄扑过去,眼泪顷刻泉涌,但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他大滴大滴淌泪。沈知南哑着声说:“我没事。”他伸出手,正欲抚上她的发梢,身后的人却已赶到,悲戚高喊:“少爷!沈知南害了老大!”沈知南的手霎时停在半空,谢蘅惊愕抬头,吴少手中的鱼竿当一声坠地。那一瞬间仿佛万籁俱寂,唯余风声。谢蘅直直盯着他,沈知南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啪!一声脆响。谢蘅抬手,沈知南别过脸,再回头时,只见谢蘅一步一步后退,退到吴少身边,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而那个从来只知玩闹的吴家少爷却头一次没有笑容。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知南,看了很久,轻轻说:“我不会害阿蘅,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更不会。”“但是你——”他顿了顿,目光一点一点变冷。“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与其到了那天,让阿蘅为难,不如现在大家就做个了断吧。”沈知南失笑:“我怎么会让她为难?不外乎一命抵一命。我偿命就是!”话音未落,刀锋已起,但同时也响起谢蘅的声音:“谁要你的烂命?”沈知南一愣,谢蘅已说:“吴冽,你让他走吧。”吴少反问:“为什么?”谢蘅静静道:“因为你需要沈园。你父亲一死,那些叔伯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放过沈知南,沈园与我,从此愿任你使唤。”“至于他,”谢蘅忽然冷声。“沈知南,自此以后我不认识他。沈园从此以后也再没有沈知南这个人。”这样的惩罚与弥补,确是一笔诱人的买卖。吴少不再言语。只是沈知南不可抑止地笑起来。最后他温声问道:“你真的要这样决定?”谢蘅抬眼,瞳仁仍墨如点漆却已无往日的粼粼波光,那双曾经鲜活的眼睛仿佛已经空了。她的声音也遥远得仿佛触不可及,空荡荡地飘在这月下,这风中,这海上。她说:“是,我决定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走吧。”06.谢蘅以终生不再相见的毒咒换沈知南一条性命。沈园为此欠下吴家偌大人情,只能甘为吴少部属,以重出江湖、手染血腥作为代价,为保吴少地位与疆土,几乎倾尽所有。所以在谢蘅十六岁的那年,沈知南被逐出沈园。离开时他只带走两样东西:那只会说两句话的鹦鹉和一截宣纸一句诗。沈园自此死寂。再没有鹦鹉的聒噪,谢蘅的哭声,却也没有了沈知南吃醋时故作镇定辣手摧花的风景。沈知南消失太过彻底,以致于谢蘅有时不禁怀疑,自己的生命里其实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不在了。往后的日子里,谢蘅去过大西北,尝了他家乡醇烈的烧刀子,也在浩瀚戈壁上独自看过苍茫呼啸的纷飞大雪。她也曾站在阿尔卑斯的山顶,望着北欧那如童话般的冰雪小镇,看幽蓝冰川在日光下徐徐闪耀。也曾走在京都寂寥的雪谷里,那里有青瓦色的天与白茫茫的地——但没有一个地方的雪,是多伦多的雪,是许多年前那个雪似杨花的深夜,从她指尖滑落,落在他身上的那片雪。最后谢蘅十八岁。距离那场梦的开始,八年光阴摇摇而逝,一如清盛的罂粟花,虽然美不胜收,却不过是梦一场。清盛是金三角的腹地,也是各大势力盘踞、争夺的重点。沈园盗亦有道,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但沈园力保的吴冽却在清盛出了事。虽然上有舅父下有表兄,谢蘅到底还是过意不去——毕竟是她保下沈知南,是她害沈园不得不面临如此窘境。军用车一路颠簸。谢蘅用嘴咬着橡皮筋,麻利地扎好马尾。又俯身将裤脚塞进军靴,检查了一下短刀、匕首。“他们到了吗?”谢蘅用当地语言问道。带路的当地人充当中间人的角色。他哇啦哇啦打了一通电话,回头谄笑道:“他们说,你们沈园的人已经把他们老大要的东西送过去了。现在可以带你们去接吴先生啦。”领头的部下沉声道:“小姐,那些人狡猾得很,我们还是要小心。”谢蘅点点头。车子驶过一片山道时,忽然一个打转。谢蘅警惕,当即拔出短刀。不想一声巨响,前面的那辆车轰一声被炸飞,连续翻了好几翻,轰然滚下山崖。零落的枪声随即响起,部下旋即将谢蘅护在身后,喘气道:“有埋伏!”谢蘅看一眼地形,果断道:“进山!”一行人边打边退,利用丛林树木周旋着。谢蘅脑袋一片空白,她只知道自己在跑,拼命跑,不停地跑。日光透过参天大树照入雨林,地上是厚厚的落叶,落叶上是斑斑驳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血气,还有树木与草叶青涩的湿气——谢蘅疯了似的跑着,猛地被一双大手一把掐住脖颈,抬眼,是一张狰狞的脸,一把血迹斑斑的砍刀,对准她的眼睛,瞄准!刺下——谢蘅在几近窒息的刹那,仰身倒下。在倒下的那一刻,她望见重重雨林之上的那个太阳,那般灿烂,那般绚丽。杀手轰然倒地。群鸟惊飞,扑棱棱扇动翅膀,扬起一地碎叶。谢蘅缓缓地从潮湿的地上挣扎起身。插在杀手额间的,是一把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一把曾错杀了吴老大,逼走沈知南的刀。谢蘅捡起那把刀,回头。这片树林又重归静谧,偶尔几缕清风,偶尔几声鸟鸣。也许偶尔响起脚步踩在树叶上的声音。也许这个偶尔,就在刚刚响起。但他终归还是走了。连见一次面的机会都吝啬给予。谢蘅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对着空寂的树林,嘶喊了一声:“沈知南!”只是喊了这一声,谢蘅却几乎用尽所有力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流下眼泪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张开十指,狠狠抓起一把落叶,然后无力地扔出去。落叶纷飞,仿佛他们曾经的枫叶之国。只是许多年前,她就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至今他都未能够回答。沈知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07.医院的原因是,从那间病房的窗户望出去,可以见到雪。“有烟吗?”沈知南问医生。医生白了他一眼,凝肃道:“小伙子,你的肺只剩下三分之一,你还有严重的胃溃疡……”“下雪了吗?”沈知南打断医生的话。“快了。”医生顿了顿。“你再想想,没有家属的话,朋友也行,总得有个人照顾啊……”“没有。”沈知南干脆地说。想了想又问,“我的鹦鹉还好吧?”医生点头:“好得很,活蹦乱跳。”“能不能帮我把它送到这个地址——”他挣扎着递给医生一张纸条。医生看着他,看了许久,点点头。出门前,他忍不住对这个奇怪的病人说:“除夕快乐。”轻轻合上病房的门,护士迎上前,低声道:“情况不乐观?”医生不置可否。这个病人似乎长期生活在极度压抑的状态下,他似乎还从事着相当危险的工作,因为他遍体的伤痕,许多伤口甚至都匆匆处理。他应该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长期睡眠不足,失眠。他抽烟,酗酒——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生活搞成这样?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人。沈知南望着窗外微黯的夜色。从离开沈园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影子。一个静静地,悄悄地,默默地追随着她的影子。在她每一次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像许多年前不假思索为她挡下砸落的花瓶那样。但每一次都要逃离,哪怕还负着伤,哪怕他停一停脚步,就可以见她一面。他放弃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活得甚至不如一只过街老鼠。没有了身份,没有了明天,只为她的一句“我再也不要看到你”。窗外飘下第一片雪时,沈知南躺在病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谢蘅在多伦多的大雪里,打开那份快递。金刚鹦鹉快活地对她喊:“阿蘅,我想你!”“沈知南是个笨蛋。”“沈知南是个坏蛋。”“阿蘅最讨厌沈知南。”最后它响亮地说:“面瘫——喜欢阿蘅。”谢蘅缓缓松开手心。掌心里躺着那截他带走的诗,而今又随着鹦鹉一并寄回。那是多年前她拙劣的笔迹,上面甚至还有她的泪痕。谢蘅松手,那片纸与雪花纷飞于茫茫天地间。南风知我意。十年如梭,不如也让它随这大雪,随他去。——theend-----短篇言情小说请大家点击下文末的广告,我会努力多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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